公元前5世纪,古希腊的希波克拉底奠定了西方医学的基础理论,这一理论一直延续了2 000多年。他把所有疾病的根源归结为人体内4种体液的平衡:黏液、血液、黄胆汁和黑胆汁。如果这4种体液中的任何一种太多或者太少,人体就会失去体内的平衡而生病。希波克拉底的这个理论,否定了此前人们认为的疾病是由迷信或者神灵引起的说法,为人们理解疾病提供了自然基础。几个世纪以后,古罗马医生盖伦对这4种体液的深远影响进行了详细阐述,提出了人的性格特征也是由这4种体液的平衡关系决定的。直率、外向的人体内血液过剩,而过量的黑胆汁使人消沉、擅长分析。这一理论一直占据着西方心理学的主导地位,只到20世纪才逐渐被人们遗忘(其实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体液和性格特征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蒂姆·莱希的几本书却使这一理论重新受到人们的重视。蒂姆·莱希是基督教福音派的修道士,出版了一系列关于未来救赎的书籍。
希波克拉底和盖伦的观点影响深远,反映出人们试图通过寻找某种潜在的本质,即决定我们本质的某种内在的力量,来理解人类的健康和性格特征。寻找性格特征本质的方法,在19世纪很普遍。那时出现了一系列学科,声称可以通过分析各种各样的身体特征,来预测人的内在气质。骨相学家会研究头颅结构的凸起和凹陷,他们认为任何一个凸起都表明30个潜在的大脑“器官”中的一个,比如表现破坏性、仁慈的或者愉悦的器官,这些器官都影响着性格。与此类似,颅骨测量专家使用一系列复杂的测试仪器,来测量颅骨的整体形状和容量,以此探究人的内在特征和智力水平。相术师则通过研究面部特征来判断人的真实性格。例如,19世纪意大利的犯罪学家切萨雷·龙勃罗梭就曾描绘他是如何仅仅通过面孔来识别罪犯的:“小偷的面部表情丰富……四处张望的小眼睛往往斜视,眉毛浓密,歪鼻子或者塌鼻梁,胡子和头发稀疏,前额倾斜。像强奸犯一样,他们都有招风耳。”到了20世纪初,一些心理学家开始根据体形来判断人的气质,认为体形瘦的人聪明、胆小、不擅长社交,体形胖的人邋遢、懒惰、善于社交,肌肉发达的人则雄心勃勃、勤奋努力。与此类似,日本的大众心理学家认为,血型决定着人的性格以及会与什么样的人相处得更好。莫名其妙地,他们认为附着在红细胞表面的蛋白质决定着人的性格。我的血型是O型,这就意味着我应该是乐观向上、意志顽强、善于交际的人,但是同时又有些以自我为中心,有点轻浮,是个工作狂,能够与AB型或者O型血的人相处得更好。每当我告诉日本人我是O型血的时候,他们总会点头说:“我本来就知道你是O型血。”
从希波克拉底的体液学说到日本人的血型论,这些理论都缺乏足够的证据来说明它们可以准确地预测人的健康状况和性格。它们都认为某种生物本质决定着我们的特征,却没有确切地说明这种生物本质是通过怎样的机制转化为我们的心理特征的。
我们仍然在寻找这种神秘的内在本质。但是在 21 世纪的今天,大部分科学家认为他们已经找到了这一神秘的本质:基因。但正如我们将会看到的那样,正是因为我们热衷于思考本质,关于基因的思考才麻烦重重。为了理解人们是怎样看待基因的,我们首先得弄清楚人们是怎样看待本质的。
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摘自《基因与命运》 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