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记》
陈钢
我与东进生交往多年，这是一个有趣的人。当然，有趣的人也是不安分的人。其实，不安分的人，就是做什么事都可以上手的人，在我的眼里，东进生可以说就是这样的标配。
东进生出生于北京城的世家，早年就读于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师从老一辈现实主义画家李宗津、梁玉龙等人，奠定了扎实的写实功底。后又受教于从苏联学成归来的葛维墨先生，受到苏里科夫、列维坦等俄罗斯大师的影响。他的油画作品，既有印象主义绚丽耀眼的光影表现，又有和谐的银灰色调，轻盈又饱满。尤其是他的风景油画创作，以色调优美、装饰趣味浓郁、题材表现的多样性而独树一帜。1964年大学毕业后的东进生，南下进入上海电影制片厂从事电影美术设计和剧本创作。在继续攀登美术事业峰巅的同时，他又开始了文学创作这一第二事业的攀登。数十年来，东进生创作了不少电影文学剧本，并被搬上银幕，也发表过一些中短篇小说。这次，东进生忽然捧出了一部长篇小说《浮生记》，而且写的是地地道道上海都市里的浮生世情和日常生活状态，这让我不由得大吃一惊：电影文学剧本和中短篇小说的创作，与写长篇小说在表达方式、谋篇布局、传递情感等方面，毕竟有所不同，何况海派文化的滋味，又岂是能轻易把握的？这老兄轻车熟路不走，却偏偏要去走一条险路，岂不是在自找麻烦？当我把这部十多万字的《浮生记》读完，悬着的心放下不少，就像我创作一部乐曲，在画上最后一个休止符之后，有着的一阵兴奋。
出生于上海滩富裕家庭的上官兄弟，并不想依靠父亲的事业家底。于是哥哥云栋开了一家文化传播公司，虽有朝不保夕之虞，好在为人大方仗义，日子也过得去。可惜一次为老友公司作担保，让他债台高筑，四处茫茫。弟弟云桦，是位颇有潜力的青年油画家，经营着一家小画廊。然而他的画廊，并不是平静港湾，其间有杀人潜逃的罪犯、江湖骗子、旧日恋人、年轻姑娘的进出。云桦的女友周静在社区文化中心工作，看似平静的社区文化中心，竟也如此不平静。社区里既有着上一辈文化人的历史情仇，也有父女的恩怨、母子间的生离死别、“土豪”的善举、志愿者的大爱……周静与云桦的爱情，风风雨雨，最终劳燕分飞。云桦为救一个自闭症孩子，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浮生如斯，他的死像一支强有力的鼓槌，狠命敲击了一下这个庸常的世界。
上官云桦刚刚成名，生命即戛然而止。他的死似一个深渊，需要小说里的每个人物去面对，也需要我们这些读者去面对。“当你在凝视深渊，深渊也正在凝视你。”是的，在社会剧烈变动的今天，人心浮躁、世事难测。我们看到了生活的暗影，也能看到生活的光亮。这部作品，用一个个琐碎的细节，展现出时间长河里的人生百态。有些情节看似匪夷所思，可再想一想，这些不就是每天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吗？不过是我们习焉不察罢了。这就是生活，我们每一个人都深陷其中的生活。
《浮生记》读来是世情小说的一路，记得古代有清人沈复的《浮生六记》，近代的日本文学作品中，也多有喜欢以“浮生”名之的作品。浮生的意义，是一种世情沧桑和对当下生命的体悟。东进生的这部长篇小说，写出了上官兄弟和他们的朋友在金钱世界中光怪陆离的恩怨、孽情，道出了魔都里的人性善恶与悲欢命运。芸芸众生在日常生活里若浮生扁舟，在茫茫尘海中散发出寥星之光。在这部长篇小说里，虽然没有刀光剑影，却常有出人意表的神来之笔。故事热闹、跌宕起伏、险峰兀立，而非大团圆的结尾，也让人感到始料未及。在上海生活了半个世纪的东进生，南腔北调，拿捏与融合得不动声色，这就是他能上手的最大“不安分”吧。
（责任编辑 ：欧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