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境
城市
首页 > 读书要闻 > 正文

完美强迫症 完美的地狱

2017年11月21日 08:44   来源: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   

    秩序强迫症 后果悲惨的秩序

  贡扎格患有典型的秩序强迫症。他不再工作了。他卖掉了他的公司,经济宽裕。他本可以跟他的妻子和小儿子幸福地生活。然而很不幸,他要花上几个小时来仔细查看他的公寓,手里拿着一把米尺,以确认家具与墙面间的距离是否合适,是否有东西散乱着,每件物品是

  否都在该在的地方了。就连他孩子的房间也必须绝对整洁,地上不能有任何玩具。

  他不愿意让他妻子坐到沙发上,因为每当有人坐了下去,他就需要花上半个多小时来收拾靠垫。家政服务人员来过之后,贡扎格就完全慌乱了……他要花上好几个小时来重新将物品放回它们的位置,误差不超过一毫米,或是检查它们是否在正确的位置。他甚至会去检查柜子里的吸尘器是否按照应有的样子放好了。贡扎格的强迫症是一种患者本人难以意识到的强迫症,很多这一类型的强迫症都如此。在难以意识到这是强迫症的情况下,患者都坚信自己的那些举动很有用。他试图将它们日常化,试图证明他这样做是对的。在他看来,别人最好也做相同的事。这类强迫症的治疗困难在于,社会是认可的:整洁有序总是好的。但每天花数小时来整理清洁,且不允许自己孩子房间的地上有玩具,那就确实是种病态了。

  贡扎格清楚地意识到他的行为带来了一些问题。他在批评他人与自我批评间摇摆,不幸的是,大部分时候,他采取的辩解态度都是:“斯特凡妮就是不爱整理。”事实上,在她的个人书桌上,时不时会堆放着正在处理的文件。当斯特凡妮不在时,贡扎格就忍不住去给他妻子的柜子“来点儿秩序”。晚上,她会发现她的鞋子被摆放得十分整齐,分毫不差,就如同进入了一家奢侈品商店。她怒火中烧地爆发了,而贡扎格诅咒发誓说绝不是他干的,肯定是清洁工做的。他对于趁妻子不在时去整理她的柜子感到非常羞愧,所以选择否认。难道他不是在对自己说谎吗?他真的认为斯特凡妮好骗吗?他的行为就如同喝醉了的人,一身酒气,说话时发音困难,有时甚至站不稳:“医生,我很高兴……呃……已经……唔……三星期……嗯……我没喝过一滴酒了。”

  多亏了药物治疗配合认知行为疗法,贡扎格从此能够容许他儿子的房间白天有玩具了。他用来检查一切是否整齐有序的时间在减少。尽管如此,夫妻关系已经无法回头,离婚已无法避免。

  完美强迫症 完美的地狱

  为把事情做好而操心,可以说是一种品质。对工作非常用心,是件好事。相反,必须把一切做到完美,则是一种不幸。

  这种完美倾向袭击了雅克。尽管他成绩优异,智商大大高于平均水平,思维活跃且有一种过人的灵敏,他却无法生活……仅仅是生存着。他有着宏大的野心,却无法工作。一切都成问题:熨一件衬衣需要花半小时,刮胡子需要45分钟,更不用说洗碗了。当律师事务所与他解除合同时,对于他工作的质量不吝溢美之词,但还是不再用他了。别人足以处理四份资料的时间,他仅能用来完美地处理一份,这可不太划算。加之有时候,雅克被强迫症带来的约束弄得筋疲力尽,他无法起床、洗漱、吃饭,一躺就是好几天。此外,在强迫症中,面对有待完成的紧张任务时,常见患者采取回避态度。把需要做的事情延后,也被称为拖延症。在雅克身上,这一现象被发展到了极致。他从不按时支付各类费用,因为于他而言,支付账单可不像对于没有此类强迫症的我们来说那样简单:他需要确认没有算错,而且需要附上一封表达准确、书写工整、没有涂改的信(然而这封信通常都会被处理文件的行政文员直接扔进纸篓里)。同样地,雅克会在被约束扰乱的整个白天里,给他的动作在脑海里排个完美顺序。他需要不停地回顾做过什么,决定要做什么,还有什么没做。这些就属于精神强迫行为。例如,他必须对自己说:“我去看拉马涅尔医生,然后我回来,我要熨明天要穿的天蓝色衬衣,然后我再出去购物,我要买两片火腿、一些鸡蛋、一点儿牛奶,之后回家,把买来的东西放进冰箱,洗碗,做饭,吃晚餐,处理 × 文件,明早我7点起床,10点的时候我应该到达克雷泰伊的轻罪法庭……”

  这些精神上的概要既非做不可又让人筋疲力尽。不幸的是,在雅克的状况中,存在两个很大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他在批判自己的完美主义时,存在某种矛盾情绪。当然,他看得到他的完美强迫症带来的不幸后果。但他有点儿类似那些酒鬼,想要戒酒却一直在喝。事实上,雅克也想更快速地做事,但只要可能就要把它们做得完美。我倒很希望他能够以名誉担保求快不求好地去做事。哪怕是这样,也已经能够比我们这些不完美却也没有强迫症的人中的大多数完成得好了。第二个问题是他抗拒抗强迫的药物治疗。因为他换过好几次城市(他

  搬了家)。他咨询过很多心理医生,其中不乏强迫症领域的杰出专家。他几乎尝试过所有有效的抗强迫药物,但却始终无果。他再也不想听见药物治疗这几个字了。

  此外他还较为绝望,并常常批判我们一起做的事,因为他还没有预见到这是唯一可以走的路。认知行为疗法旨在抗击完美主义。“要做好”是有待击溃的敌人。每次雅克感到某一个动作被很好地完成,那么就是情况恶化了,甚至是灾难。而每次当事情被草率完成或者没有做好,他感觉不快时,他正朝着胜利和治愈前进。当我把他的衬衣握进拳头揉皱时,他对我怒目而视。当我们写一些很简单的信去支付账单,并且禁止他从头到尾重读表格,也不允许对同一文件夹里已经滞纳的其他23份账单进行摘要时,我感觉到他已经极度紧绷,而不仅仅是愤怒了。他还没意识到随着大量地做这件事,他终将可以一个人来完成。此外,就好像该由他来对自己的强迫症负责,求助于某个专家让他很不舒服。当我们在诊所进行“马虎工作”的练习时,他仍旧有强烈的不适感,所以目前他还无法独自在家做同样的事情。

  他太过骄傲(放错了位置的骄傲),以至于无法让一位朋友或者女朋友(当他有女朋友的时候)帮助他在家完成这些治疗作业。由于他坚决不接受,所以没有任何助手能够帮助他战斗。这很遗憾,因为这本可以加速进步。他反驳说他应该自己做到。这种想要自己走出来的意愿在强迫症患者中间很常见。确实,想要控制一切、掌握一切的愿望正符合他们的障碍。而这一障碍往往导致这些人从得到诊断到去找专业人士就诊的时间间隔会很长。

  几个月后,雅克身上发生了根本的转变。他终于放弃了他能继续把一切都做得完美的念头,转而追求速度。他理解完美是他的敌人,也终于接受由他女朋友来帮助他。他表现得温和了些。他不再花费整个治疗过程来批判我们做的事。他不再断言说,并不是一周跟我做几次练习就能够“改变他的人生”。他积极勇敢地投入我们在诊所进行的“马虎工作”练习当中。

  渐渐地,雅克可以独自在家更快地做事了。再也没有滞纳的账单。这些进步都很鼓舞人心,他正循着正确的轨迹向前走。

  这些完美强迫症会导致很多回避行为。事实上,在强迫症中,回避程度与有待完成任务的紧迫性构成比例关系。几年前,我跟过一位信息工程师的案例。当他来看我时,他洗澡需要花四个小时。在他看来,要洗干净就要花四小时。他下班回家时,会对自己说:“我不立刻洗澡,因为我需要四小时。”到了午夜,他又想:“我现在也不洗了,因为我要洗到凌晨4点。”他是很爱干净,每半个月要洗一次时间足够长也足够完美的澡。

  完美强迫症可以涉及口头表达。有一位我在多年前在内克尔医院看过的男病人,在每组词之间会停顿30秒或60秒(这很长)。他怀着一种慌乱的恐惧,生怕选用的词没有完美地表达其思想。我们都认识一些人,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会有明显的强迫症,害怕说的事情不够完全准确:“我们到达的时候是13点30分……而不是13点32分。” “他当时坐在我右边……而不是左边。 ”在叙述过程中,无论是13点30分还是13点32分到达,是坐在左边还是右边肯定都改变不了什么,而叙述人会隐约有一种不诚实、不完美、不完整、虚假的罪恶感。强迫症命令他:“你应该更正。 ”于是他重新说。

  在这类强迫症中,往往需要说尽每一个细枝末节。完美也可以表现为对详尽、没有任何遗漏的追求。有位男病人,看电视时会不停地用遥控器后退,病态地怀疑自己没有完全听到、理解和记住。有一位女病人是《世界报》的忠实读者。在那个时代,报纸还是很“丰盛”的。她受制于强迫症,必须从第一行到最后一行一字不漏地阅读。有时候,她会对我说:“我已经有五期《世界报》没读了。新闻已经变得不那么新了!”在其他一些情况下,她总是需要确认对话者完全明白了刚才自己所说的话。

  书籍的阅读也可能出现同样的问题。某些人感到必须将书中的信息全部读到(包括英文的参考书目),甚至包括版权信息:“印刷完成于2014年2月14日,版权……”

  完美强迫症也可能涉及写作— 永远无法完成的博士论文或硕士论文!我目前正在治疗的一位女药剂师十年前就读完了课程,但她始终无法撰写她的博士论文。于是她有一段时间一直无法就业,跟父母生活在一起。此前,还有一位学政治科学的女大学生来内克尔医院找我治疗,当时已经是她撰写博士论文的第六年了……

  有时候,这种完美强迫还会涉及选择或者决定。对于一位女病人来说,给自己买件衣服成了一种真正的苦难。它得是完美的衣服:质量好、时尚、穿着舒服且价格不贵。在经过几个整天的寻找之后,她才终于下了决心买了一件。刚回到家,强迫症怀疑就又发作了。衣服不完美,要把它退了。就这样,她在数量可观的服装商店里都开了借据。我的另一个病人有同样的想法,他休了15天假才买到了一件自行车运动衫:他必须逛完那个地区所有卖运动衣的商店,在每一个商店里,他都仔细检查每一件运动衫,他需要绝对确定买到了所有商店里最完美的那件。

  (本文摘自弗兰克?拉马涅尔作品《走出强迫症》,三联生活书店2017年10月出版。)

  囤积,堆积、收集、无法丢弃强迫症

  在这一组当中,有一些我们容易想象到的强迫症。我们不把收藏者视为病人。我们十分理解人们倾向于保存某些东西的行为,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有朝一日会派上用场。即使收藏主义本身是带有强迫性质的,但并非所有的收藏者都患有强迫症。然而,其他一些收藏则会超乎想象。我的老师伊夫?佩利西耶教授讲述过一位男病人的案例,此人将自己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粪便存在很多的小塑料袋里。他的收藏占据了整个房间,且散发出恶臭……

  “这会有用的”先生

  沙利是信息工程师。强迫症把他驱逐出了自己的家。他堆积了很多杂志、纸张、各种物品。他的公寓被这些东西填满了— 他的床上、桌上、每个角落直至天花板。于是他只能暂住在父母家。这下轮到他父母的公寓开始被一切与沙利有关的东西入侵。这零乱的“杂物堆放处”让他父母既不安又不快。他们决定租两个车库,一来,可以把他们儿子的公寓腾空,好让他重新住进去;二来,也好把他们“亲爱的儿子”堆积在他们家里的东西搬过去。然而三个月后,却并未发生任何变化,只不过多了两个满到快炸了的车库。

  累积记忆的义务

  保罗是大学老师。他选择在距离巴黎较远的乡下生活。多亏有高速火车,距离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除了每周两天去位于巴黎的学院外,保罗主要在家工作。他的强迫症与他的一个儿子安托万有关。我们并不知晓其中原因,但是保罗需要保存着和这个孩子有关的所有东西:

  要知道一切,要永远保留一丝痕迹。他每天为他拍一张照。这让人想起画家奥帕尔卡(Opalka)那些非常具有强迫症色彩的作品。他有条理地将很多数字成列地画在很大的画布上,并每天拍下一张照片。安托万做剪贴画时,保罗不仅留下他剪出来的东西,还同样保留掉落的碎纸、剪裁后的垃圾。安托万吃糖时,他要留存糖纸。安托万使用舒德尔玛(Sterimar)喷雾器,他父亲则保存下所有空瓶子。在花园的尽头,他有一处储藏棚,整个贡献给了这些有步骤地分好类并贴上标签的“珍贵纪念品”。保罗称之为记忆的义务,而这正是其强迫症的体现。为什么这记忆的义务不涉及他的另一个儿子皮埃尔(他同样爱着他)?或是他的妻子安妮-夏洛特?

  事实上,保罗来找我并非完全因为他的囤积强迫症,毕竟他整理得很好,留出足够的空间,并未妨碍任何人。反而是他的妻子安妮-夏洛特给他下了最后通牒。由于保罗在囤积强迫症之外还有“渴望知道”强迫症,且该强迫症汇入到他的“记忆义务”中,一起作用到儿子安托万身上。为此,妻子以离婚相威胁。

  安托万每周去学校离开家的那两天,保罗会变得慌乱。因为在外省(巴黎以外的地区均被称为外省),安托万生活的细枝末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总是跟儿子共处一室。他能够这样做,因为他要么写文章,要么指导学生的博士、硕士或学士论文。他送安托万去学校,知道儿子穿哪些衣服、吃什么、几点从学校回来,走哪一道门,等等。每一个细节对于保罗来说都至关重要。如果他错过了关于安托万的某个细节,就会焦虑起来。他不仅保留着儿子留下的物品或痕迹,还有一本记录其一切生活细节的传记。在这个必要的信息收集中,不能有任何遗漏,尽管它们既无价值也无作用。当保罗在学校里度过两天从巴黎回来时,会不自禁去提上千个关于安托万的纠缠不休的问题。他过去两天穿了什么衣服、在公交车上坐了哪

  个位置、吃了什么……所有这些强迫性问题均属于“渴望知道”强迫症的强迫行为。

  我们决定首先处理这些威胁到夫妻关系的强迫性问题,随后再解决囤积强迫症。作为开始,保罗需要给安妮-夏洛特写如下一封信:

  安妮 - 夏洛特:

  通过与拉马涅尔医生沟通,我决定将我关于安托万的问题的提问限制到以下时间段: 18 点到 19 点。我会努力不在这个时间段以外的时间提出问题。如果我还是克制不住要提问的话,请不要回答我。我需要你的温柔与坚定,因为回答我的问题只会加重我的病情。

  谢谢你。

  保罗

  我们逐步将时间段限制得更紧:第二天几点到几点之间,然后每隔一天,再然后一周三次,后来是每半个月一次,最后就完全没有了。对于提问的绝对需求变得模糊不清,直至消失。

  随后我们开始治疗囤积强迫症。保罗必须带来安托万的珍贵纪念品(糖纸、圣诞木材型蛋糕的包装……)。他开始丢弃。最艰难的部分完成了:他的收藏有了缺失,再也不可能完整。然而现在你知道了强迫症一分为二的思维:要么全部,要么完全不。收藏要么完美,要么毁灭。而在这里,是毁灭!

  保罗痊愈了。

  弃置恐惧

  克里斯泰勒在保险公司工作。她无法丢弃任何东西,并非像典型的囤积强迫症那样需要存东西,而是害怕扔掉了某个重要的或者机密的东西。她有两类“垃圾”:生活垃圾在她母亲的帮助下是可以丢弃的(幸亏母亲住得离她不远);而她绝对无法丢弃所有纸张、报纸、杂志、信封、广告。

  除了囤积强迫症,克里斯泰勒也表现出了其他强迫症,尤其与她的仓鼠有关时。养它的时候,她必须要反复查看她给它投放的食物数量;在长时间地洗手之后,给它反复清洗盛水的容器。

  针对她的强迫症,给她服用了文拉法辛(见第十二章“强迫症的药物治疗”) ,同时我们开始尝试预设了回应的情境疗法。她来治疗时,带来一些装满纸张和报纸的袋子。治疗的目的是帮助她正常地扔东西。在治疗初期,她感到自己必须一页页地检查每一份杂志。或许两页之间会夹着钞票、银行账单或其他她视为秘密的纸张。后来她可以在扔之前越来越少地去检查了。信封先被平整地放着,以便非常确定里面没有遗留任何东西,随后被撕得粉碎。渐渐地,克里斯泰勒能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正常地扔东西了。后来她可以独自正常地倒垃圾了。最后,我在她其他强迫症的治疗中也同样获得了成功。

  不幸的是,几年后,她养的一个小动物死掉时,她又陷入了另一种模式的强迫症。

  (摘自弗兰克?拉马涅尔作品《走出强迫症》,三联生活书店)


(责任编辑 :欧云海)

分享到:
35.1K
·延深阅读